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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渊

      大二下,春,路柔不住校了。

      本该大二上就搬出来,但校方负责人反悔了,直到大二下换了人,在外住宿才被执行。

      回家,可省笔住宿钱,但与室友渐渐疏远。

      和白江的联系也断断续续,加之白江的重心不是她,自然来往消息发得不勤快。

      深夜,狗吠。

      她有时坐在自家窗台,往更远、更远处望,眺望一排排雾中之山,觉得身体很空,没有着落点。

      学习?读不进去。游戏?没兴趣。出去玩?不想。她的热情,她的好奇,她的求索,这时怎么捞都没有了。

      这是最贫瘠的时候。

      不是少吃少穿,而是怎么也找不到一个想洒热血的追求。

      那天,四月,撞见白江进江漫家,她很平稳地站在不远处。

      看白江进门后,路柔才动步往家里走。

      唔。破镜重圆了。

      何双茹早一个月前就这样对她说:“你死都不知道白江跟江漫以前有过一段吧。”

      她拎着喉咙说我真不知道。

      “好像是因为白江复读才分的。”

      “高中部和大学只隔一条街,有什么好分的?”

      “那为什么分?”

      摇摇头:“不知道。”

      收回记忆,她走进电梯,边走边想:那时他们刚分,都不自在,又不舍得对方。可白江内向,自然只能江漫主动,于是借羽毛球接近白江。白江一开始别扭拒绝。于是私底下江漫哄她好多,才终于让白江松口,现在重归旧好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理儿。

      不然,他凭什么平白无故来认识一个路柔?

      路柔不走了,脊背一下托靠在空白的墙上。

      她掏出手机,点开购物app,又点开搜索框。

      白江皮肤白,也许她应该买点美白产品,买件防晒衣,也不该偷懒不打遮阳伞。白江文静,爱看书,也许她也该看些孔子庄子叶圣陶黄仁宇。白江还有什么?她平时穿什么?白江好像很少化妆?白江…

      滑动的手指突然停在空中,慢慢地,她垂下眼皮。

      低头一想,男女间心酸的俗事也就那么点了:

      你扭曲到模仿别人,而他根本看不上。

      ——

      五月,路柔终于在其他场合偶遇白江。

      那是一个两层的咖啡厅,她正在柜台点一杯最便宜的,带了电脑,准备学习。

      有人便来拍了拍她的肩,“路柔。”

      她回头:“白江。”

      聊什么她真记不清了,白江单调冗长的“我吃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玩了什么”的分享丝毫没有引起她继续交流的兴趣。所以她滔滔不绝,而她心不在焉,直到白江敛着笑说。

      “我和他…成了。”

      路柔猛地收紧了一切,拉出笑:“…恭喜。”

      白江:“他就在楼上。”

      路柔不由放眼看去,木质的旋转楼梯,不远。

      她感觉她的体温骤降、凝缩,心口处有虫噬的沙沙声,她被这小东西咬得手足无措,眼睛一直扎在楼梯那,移不了半分。

      声音很小,要走:“白江,我先过去…”

      白江打断她:“他要下来了,刚好,我介绍一下。”

      不。“白江,我想先…”

      “他下来了。”她没听见,指了指楼梯。

      路柔几近半个身子倾斜,僵滞地望着楼梯:“我…”

      声音越收越细。

      从楼上走下的人,慢慢从遮挡里出来。

      先是男性的鞋,往下走一步,渐渐,是男性的腿,修长的腿。是他吗?八分像。不是他难道还能是别人?她聚焦地看,一点点拧紧了心,这样缓慢折磨的揭开过程堪比凌迟。他再往下走几步,渐渐,男性的肩也露出来,双肩平直,八分像。也许真的是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在侥幸什么?

      再下一步,男性的下颌角也看到了,抬高点眼,所有都看见了。

      她的心一下漏跳了一拍,眼神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