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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曾向她提起过自己的事。

      得原谅当时她有限的接收能力,大部分时候,她为了活着,只选择听自己想听的,看自己想看的,对于那些什么家族轶事,一家子干同一种职业,兄弟都在同一系统不同位置工作之类的,她想过,她和他有藩篱,她听不懂,那就干脆不去懂。

      那天医生有些奇怪,说话反应比平时慢,问个问题好半天才回答,给人闷闷不乐的感觉,网管都怀疑电脑中毒了。

      她忍不住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的弟弟今天夭折了。”

      她差点就说:“那太好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生活环境很少需要她发挥“安慰”功能,言谈便非常地不得技巧。

      对方倒很快抓住重点,“难道你的弟弟也去世了?”

      “那倒没有,他还活蹦乱跳。”对着电脑打字,她的表情不无遗憾,“但我有一个同学,小学时候的同学,和我玩得还不错。”

      “然后呢?”

      “暑假,我被送到老家玩了两个月,我特地抓了一条蛇,准备带回来和她一起养。”

      “养蛇吗?你好厉害!”

      听上去他似乎开心一点点了。

      她满意地下讲:“然后我一回来,直接就去了她家,但没找到她,她家在开席,很多人吃饭,我就进去到处找,她妈妈就出来跟我说,她以后不会再跟我玩了。”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就很生气,我还专门把蛇带着呢,然后我往里走,就是个灵堂,她的房间成了灵堂,她妈妈才出来跟我说,她玩滑滑梯,摔死了。”

      “啊,竟然会这样,真是世事无常。”他打了很多个感叹号,善良让他忘记自己的遭遇,反过来安慰她:“你当时一定很伤心吧?”

      “没有,我当时只觉得:牛逼。”

      医生又沉默了。

      “嗤!”

      她转头,黄毛不知视线落在她位置上了多久,轻蔑讥讽的目光从还没退出的聊天室界面和她的“摘抄本”上来回扫荡,迎上她疑问的视线,黄毛咧嘴一笑,往烟灰缸吐了口痰。

      轰!

      椅背撞翻声在地下空间骤然响起。

      举着四脚椅子疯狂互殴的二人,被五大叁粗的成年人拉开。

      “至于吗?”提溜小鸡仔似的提着两个未成年,视线从左扫往右,成年人特有的看麻烦的眼神,在落到右手抓住的那个“咦”了一声,“还是个女的?”

      她恼羞成怒,扔了椅子不管不顾踹人,那胖子大人把她当烂泥一样甩开,四周伴随着成年人哧哧的讥笑声,她没命地跑出网吧。

      路上行人有些好奇有些诧异地看她,她无视了那些探究的眼神,奔回家。

      客厅的灯光有些昏暗,没有电视的喧嚣声,弟弟估计已经睡了。

      父亲坐在茶几前,一手拿着相框,一杯白酒送下肚。

      父亲看了蹑手蹑脚的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什么都没说,又一杯白酒下肚。

      从前还会劝一下老头不要喝太多,但今天她没有劝说,刚才跑太急,放松下来后才觉得额头有些疼。

      照镜子,她才意识到为什么父亲刚才在自己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路人全盯着自己,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都是血,面目狰狞,像野兽穿行过人的世界回到老巢。

      打水洗了脸,额角被砸了一个小坑,看着那个小坑,她笑了,不知名的原因,伤口还是疼的,但心里莫名地舒爽。

      感谢她的母亲,给了她一具健康的身体,在她发现之前,伤口已经止血。

      伤口没得到进一步处理,或许说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放任伤口自行痊愈的代价就是在额角留下了一个月牙伤疤。

      她破相了。

      那道疤痕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被她认定为一道荣耀功勋,在言语上是不能跟那些家里有钱的小孩比,连安慰人都词不达意,但在行为上,伤疤却说明她是个巨人。

      酷毙了。

      她没察觉到聊天室里进来了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