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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工的时候,他殷勤的去等了纤哥儿,原本是想带着他一同去肉市溜一圈,买几根排骨的,大柴送了他一些圆个儿萝卜,先前承诺要给纤哥儿做萝卜炖排骨来着,这次正好能做了。
      谁料下工他去找人时,人已经先走了。
      他暗叹这小哥儿脾气真大,只得独自去转上了。去的时辰晚,卖肉的小贩把包肉的油纸给用尽了,只得用根草绳在排骨上穿个孔,郑江停也不甚在意,左右离家也不远,再者因没有油纸,小贩还给他少了两文钱,很实惠。
      拎着排骨,怀里还抱着个陶盆儿,回到青梧巷时,天都暗下来了。
      这阵儿天气好,巷子里比往日热闹的多了,小孩子三五几个的在巷子里玩乐,到了酉时,下工的街坊陆陆续续回来,卖些小吃食的小贩掐准了时间点儿过来叫卖,人来人往,最是热闹。
      郑江停刚进巷子,住在巷口的王刘氏出来倒水刚碰上他,人没注意瞧,倒是先盯着了拿一大块排骨。
      王刘氏扬起头看他:唷,我当是哪家的男子这么高大,原来是小郑啊!这是才下工回来?
      郑江停应了一声。
      王刘氏又瞄着他手里的排骨道:这当儿肉价不低吧,听说又涨了。
      快年底了,少不了涨价。三斤排骨可花了他一钱多的银子,怪肉疼的。
      王刘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屋里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娘,你怎还在外头,待会儿爹回来饭还没烧好,又该念叨了。
      郑江停下意识扬头,瞧见里头走出来个小姑娘,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
      大娘,你忙着,我也先回去做饭了。
      王刘氏眯着眼笑:好嘞,好嘞。
      在一众街坊羡慕的目光中,郑江停提着排骨回了院子。
      王刘氏咕哝着对自家女子道:这郑家的日子可真过的不错,前阵儿家里才吃鱼,今儿忒大的排骨又往家里带,这郑江停当真是有本事了。早知道是这样,当时邹筠在咱铺子里借钱粮,就让你爹给借了。
      娘,咱家里多没多宽裕,如何再借钱粮出去,表哥读书,以后会有大出息,咱们家费些银钱多走动些才对。
      王刘氏却不太认同:害,你表哥儿什么人儿啊,人是缙城里的才气秀才,门楣高着咧,如何会把咱家放在眼里。我瞧着就像郑江停那样的才好。
      王莹莹没好气:好在哪儿,大男人还回家做饭。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人郑江停时下在富月斋里当厨子咧,一个月工钱不少,再说了,这会做饭的男子才懂的疼媳妇儿。
      娘可别打这些歪心思,我还是心仪表哥那样的,厨子有什么好,日日围着个灶,烟熏火燎的。
      害,你这丫头。
      母女俩争辩着进了院子。
      楚纤抱着一捆布进巷子时,刚巧听着母女俩的交谈,见着人回去了,他才往巷子里走。
      踏着青石板,他想着瞧不上小厨子正好,省的人惦记那块木头。
      路过郑家门口时,他没急着过去,先回屋放下了布匹。自己正想着是等晚些时候过去,还是现在过去帮帮忙,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跑出去开门,来的是郑江停。
      郑江停本是在院子里洗萝卜,听着开门声他便过来了,一天没瞧着人了,若是不逮着些,恐怕要一直躲着他:萝卜炖排骨,过来给大哥烧火。
      楚纤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大哥。
      快过来,待会儿火可灭了。
      郑家灶下暖烘烘的,灶膛里砌着木头,根本不用烧,郑江停只是想叫楚纤过来烤烤火而已。
      他炖好排骨空闲下来,瞧着灶下的人十分安静,日里光洁甚至有些苍白的脸被烤的有点红,但是显得人有了些气色,他道: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楚纤抬起眸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郑江停进屋去拿出了那盆播下了种子的草莓。
      楚纤不明所以的接过盆子,除了瞧见盆子里有些土外,空无一物,如果没猜错的话,土还是在院子里挖的: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郑江停解释道:土里我埋了种子,走货的时候存的,等过三四个月,就会发芽开花结出果来。
      楚纤实在意外郑江停一个糙老爷们儿竟能准备出这样的东西来,他饶有兴致的问道:那果子是何模样,可能吃?
      能吃,红的,成熟以后可好吃了,比柑橘还甜。
      楚纤眸中有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所描述的果子来,他敛着眉,眸子中掩着笑意,抬头看向郑江停,无比认真:那跟我比呢?
      郑江停一怔,不知是何意思,迟疑了一瞬才明白过来。
      果子和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楚纤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似是懂了一般,忽而却又发问:那究竟是果子不能与人相提并论呢,还是人不能与果子相提并论。
      郑江停看着眼前人煽动的眸子,这小哥儿,分明就是故意想让他答不上话来,他干咳了一声:饭应该要好了,我去瞧瞧娘回来了没。
      楚纤瞧着男子出门而去,背影好不自在,他环抱着怀里的花盆,如获至宝,终于是得逞的笑了出来。
      第5章
      夜饭过后,楚纤抱着陶盆回了自家的院子。
      他晚食吃的多,有些微的撑,富月斋里的人说郑师傅年纪轻轻,荷包里脊做的不错,要他说,郑师傅的家常菜才是最好吃的,而且还是不花钱的,每次下厨做点大菜,胃口不大的他都能吃下好多。
      回屋后,他将收到的花盆置放在窗边,小心翼翼的往左移了移,这样一来,不管是进屋还是在床榻上,一眼就能看见。
      蒙蒙的月光在院墙间跳跃,他撑着脸盯着花盆里的泥巴,若有所思,夜风撩起眉间的碎发,虽有凉意,却吹不进心,心中有欢喜,这深秋好似也没有那般冷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