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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让那个人也复生回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第78章 番外(2)
    长宁元年。
    这是昭武帝秦暄继位的第一年。
    年关将近,天气晴好,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虽然京城一年前才遭了战火洗劫,十室九空,但一等到时局安稳下来,这坊市就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父母抱着孩子,青春正好的少年约了绮年玉貌的少女,上了年纪的老人领着孙子孙女,流连在一个个琳琅满目的小摊前,叫卖声、笑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北风里,没来由就让人觉得心中温暖。
    长街对面的一家酒楼上,二楼的栏杆前站着两个人。
    一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看身量,肯定是个成年男子。另外一人一身锦衣,十二三岁的年纪,五官端方秀致,气质温雅,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和年龄不大相称的从容之气,让人下意识不敢把他当成真正的半大少年来看。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伴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从长街的另一边走到坊市前。
    那小姑娘打扮素淡清简,身体有点儿清瘦,但眉眼很精致,是个小美人胚子。她停在了坊市门口,左看右看,一脸郁闷地忍不住冲身边的侍女抱怨:“秦晖不是让我来这里等他吗?怎么还不出现?”
    其中一个侍女紧张得搓了搓手,声音微颤:“县主不如再等一等,大皇子他……兴许是有事耽搁了!”
    小姑娘不乐意了,跺了跺脚道:“我不要等他了,天气太冷了,我要回宫!”
    另一个侍女声音严厉道:“县主,约您在这里见面的人,是大皇子,陛下的亲生儿子,咱们得罪不起,您再忍一忍,大殿下很快就能赶过来了!”
    小姑娘不说话了,闷闷不乐地四处看。
    酒楼栏杆前,斗笠人抬手指了指那个小姑娘,声音低沉地问身边的少年:“阿祈,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吗?”
    少年点了点头,声音清润而平静道:“回禀师尊,弟子知道,她是萧羽,封号长乐县主,陛下的养女,大秦第一权臣萧湛的外甥女。您之前不是让弟子留意一切和她有关的消息吗?”
    斗笠人低低一笑:“那你可知道,她其实……也是我的亲生骨肉。她的生父,不是周光启,是我,叶辞!”
    少年眼底露出一抹错愕,久久未能言语。
    斗笠人等他平静下来,貌似不经意地问:“喜欢她吗?”
    少年又是一怔。他奉师尊的命令,悄悄关注了那个小姑娘整整一年,有关她的消息,事无巨细,每隔三日就要送到师尊的案头一次,对她的处境,自然无比清楚。
    不知不觉间,他和这个从来没有当面说过话的小姑娘之间,就建立起了一种十分特别的关系。
    他几乎知道和她有关的一切,而她的身世,又常常让他想起自己的身世。
    少年真名叫秦祈,是大秦皇族的宗室子。
    他的父亲名叫秦修,出身曾经无比煊赫的雍王府。但近十年前,雍王府一系在安南叛乱中出了差错,他的雍王祖父和世子伯父双双战死,倒是父亲秦修因早年做下错事,常年留在帝都的王府,沉湎于酒色之中,反而保住了一命。
    自那件事情之后,雍王府就彻底没落了下来。
    他的父亲早就被少年前的一桩错事打垮了,雍王府的大难,也没能让他奋发起来,做事反倒是越颓废无状。不久,先帝就除了雍王府的王位,父亲秦修被降为郡王,沦为帝都无数不得志宗室的一员。
    秦祈的母亲出身侯府,是雍王府还没没落时娶的儿媳,他是母亲的长子,也是父亲的嫡长子。
    但她的母亲去的早,外公一家在不久之后,就被愈演愈烈的夺嫡之争牵连,丢了爵位和官职,狼狈的离开了帝都,回了老家。他这个嫡长子的身份,越发尴尬。
    再不久之后,韩国公府一个旁支族女嫁给了父亲,成了他的继母。
    秦祈的处境很快就从尴尬变成了坠入深渊。
    韩家彼时气焰极盛,继母就是郡王府的天,他那个懦弱又窝囊的父亲,根本护不住他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子。
    继母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他六岁那年,继母买通了一群山贼,在他跟着下人出门的时候,想要把他杀死在帝都的郊外。
    那一日,照顾了他整整六年的乳母、小厮、侍女,以及跟着他出门的侍卫,全都死在了血泊中,他以为自己也死定了,幸好师尊恰好路过,他救了他,杀死了大半山贼,从山贼的口中逼问出了策划杀人一事的幕后主使。
    那时候,他又怕又委屈,只想去找父亲来主持公道。
    师尊带着他,以及一个被捆着的山贼去了客栈,没多会,就有人领着父亲,来客栈中探望他。
    师尊把自己看到的,从山贼口中逼问出的事情都告诉了父亲秦修。他满心希望父亲能为自己做主,休了继母那个恶妇,替那些为自己而死的人报仇雪恨。
    可父亲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当着师尊的面跪了下去,请求师尊把他带走,不要再留在郡王府那个险恶的地方。父亲希望他日后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到帝都,永远都不要再用到“秦祈”这个已经写进了皇室族谱的名字。
    那时候,他虽然年幼,却已经隐约懂了父亲的顾忌。
    可是,他仍旧恨得痛入骨髓,怒得烈焰焚心。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