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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辞神君岂是你能想入非非的?”
    “若当年是为了心中对阿辞的那一点点爱慕之心,不忍忘却。那么如今万年之后,当真只是为了君上!”
    “为他什么?”
    “整个八荒都遗忘了西辞曾经的痕迹,忘记有这样一个少女,曾与君上青梅竹马,珏上盟誓,生死与共。唯剩君上一人记得,君殿幽深空旷,他立在无人之巅,总有一天会怀疑自己记得是错的。到时,孩儿便可以告诉他,他记得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我见过他们的过往,帮他记着每一点每一滴!
    “即便众人皆醉,君上无法保持清醒,沦为混沌,亦是业报。当年,他无故洗去诸神记忆,本就违了天道。”
    “无故?”洛河摇了摇头,“有缘故的,君上是为了防得万一。万一有一天,西辞神君重入八荒,他怕她想起往过!”
    “西辞神君也失了记忆?她又如何不能亦起过往?”
    “不知!”洛河再度摇头,“但是,一万年了,她回来,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洛河:我是神族仙界里最伟大的男配。
    西辞:本君觉得你拿的是女配剧本。
    珺林:阿辞这话的意思是吃醋了吗?
    第11章 千白塔
    一万年后,她回来了。
    珺林站在千白塔前,仰首而望。
    千白塔,原也是她起的名。她自小于诗词之上,不太畅通。当年塔成之际,只因听守塔神使说了句“塔高千丈入云霄,塔身如雪似月白”,便疲懒择了“千白”二字为名。
    青丘有三殿六阁,更有宫室无数。然一万年后,她择一殿休憩,竟直接入了此塔。
    只是,西辞万分后悔选了这塔居住。
    当日,她确实有些乏力。本来父君告诫,她需在七海调养一万年方得出海。只是她再次做梦,确定圆毛乖乖有一条粗胖毛尾后,便实在制止不住心中渴望,想着身子复原得差不多,早个三年五载出海亦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不想入了青丘后,无意窥探浮涂珏遭了反噬,后又为珺林以“碎末接骨法”疗伤损了灵力,这些原本都是小事,然汇在一起,便算有些伤了元气。
    故而离开合欢殿时,她说的当真不是客套话,委实累极了。昏昏沉沉中,甫一抬头便看见白晃晃一座高塔。心想着一路而来青丘内外皆如同凡世般,烟火太盛。此刻她需择一僻静处打坐调息,唯有此塔甚好。
    结果,待她入得塔中,只见在最底端的平基仰莲座内,凿开了一个径直数丈八边形清泉池,池中竟滋养着无数清香白莲,莲心金光点点,加之泉水折射竟一时晃得她迷了眼。
    西辞曾在《百草手札》中读过,清香白莲乃是八荒圣花,花香轻盈缭绕。其长在九幽河底,不见天日,是用来净化怨泽之气的神器,离开九幽河而不得生。却不想在这竟然塔基之中依旧盛开如初。
    而这塔基除入口外并未有其他门窗,然此间却是清风徐来,伴着阵阵花香,弥散开缕缕精纯的灵力,一时间让她神清气爽。她贪婪的轻嗅片刻,心道八荒也不是一无是处,此地便妙得很。原便想就这处落脚,只是甫一坐下,便只觉耳畔风声犹在,不够静谧,只得起身往上走去。
    千百塔三十七重,乃浮屠之最。西辞踏入时并未细看,如今走了三五层,方觉不对,委实高了点。只是再高也高不到九天云霄,她只需一个腾云诀便可至塔顶。却偏偏不曾使出,这塔简直有魔性,扯着她一层层往上爬。
    因为每隔两层,塔中便铺设着无数滋生灵力的宝物。
    自第一层清香白莲开始,第四层则是以纯墨湮土为墙,灵力虽不如清香白莲,却也是及稀罕之物。西辞本得一些花香滋补,此刻添上湮土之气,便觉甚好。到了第七层,乃是紫灵石铺地,灵力胜过湮土。西辞也不知为何,将将爬了两层,便又觉体乏力,得此紫灵石,便往上滚了两圈,顿觉舒心。却又忍不住上走去,待得第十层,已有些微喘,却见一盏三尺直径的浑圆鲛人灯悬在正中,遂而心下大喜,幸得上来。自然,此鲛人灯之光焰弥散的灵力则比紫灵石更加磅礴……
    如此竟一层层徒步走上了塔顶,期间又依次历得脱骨石、五彩沙、百粟草、九转水晶、果荚火、冰墓川、鄀水池,最后在塔顶方重现清香白莲。
    然,尽管每隔两层,便有宝物催生灵力,滋养身体。可是待到打塔顶,西辞却觉得整个人疲惫不堪,周身灵力已在逐渐消散。心中只觉惶恐,却也来不及细想,整个儿化出原身,跃入盛开着清香白莲的八宝池内。
    八宝池不过径直五丈,她乃是一条月白神龙,原身有数十丈长。此刻她扎在水中,本想盘起龙身或变小些,却累得半点力气全无。昔年胸前伤口处更是丝丝精气泄露出去。故而她只得将脑袋和前身半截闷在水中,吸收清香白莲的灵力。而长长的龙尾则拖在池外,还没甩上几下,便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一点意识,从池中探出头来,随着念力缩小龙身,全部浸入了池中。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去。
    未过多时,她仿若想到些什么,猛地从池中跃起,腾起龙身飞到塔外,绕塔刹数周方回到塔内。又从塔顶跃至底层塔基,待细细看过没有宝物的十二隔二十四层,终于默默叹了口气,直接一头扎进了底端平基仰莲座的莲花池内。
    真是阴沟里翻船。
    西辞上半身恢复了人身,下半身仍是龙尾在水中扑腾。
    她靠在池壁上,缓缓睁开双目。这无有宝物加持的二十四层,看似普通,然台阶之上,点点银光闪烁,初时她只当是用来装饰所作,如今算是明白了。上面材质中竟是混了朱碧山中玄龟兽的甲壳,此甲壳灿若银珠,乃宫殿铺地粉墙之瑰宝,只是但凡有它处,则不可配以琉璃舍利珠,否则两者相处,乃是散功消灵的邪门利器。而这塔刹顶端,她片刻前看得真真的,明晃晃缀着七颗偌大的琉璃舍利珠。
    怪不得她先时拾阶而上,只觉灵力逐一消散。还有那十二层聚灵催力的宝物,层层递进,定是为了引诱来者猎奇之心,当真好手段。若不是自己仗着原本一身好修为,今朝怕是要羽化在这塔里。
    珺林神君,这是要报当年一掌之仇啊!人间有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愧是神界君主,万年都能等得。
    西辞捂着先前冒着丝丝寒意,阵阵抽痛的胸口,只觉怒意顿生。心道,今日千丈浮屠困不死我,我便将这高塔毁了以泄心头之气。
    如此思虑间,她转身化出原形,腾起龙身时还不忘从千朵清香白莲上滚过,吸足了灵力,方才开始捣毁宝塔。
    由塔基到塔身、然后塔檐、塔顶、塔刹,她来回数次,碎石、灭火、熄灯、断川、竭池,虽没有彻底损毁,却也是破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只剩的塔顶未动,她复了人身,喘了口气环视四周,才发现此处乃是一座寝殿。
    布置的倒是利落舒朗,东首一张白檀翼木冰床,配着银丝月白合欢帐,床榻右侧是渐变冰蓝夷霜屏风,疏落落六扇镶珠鎏金广屏,屏上珠子竟还是盐阳海底的柒漆子母珠,乃是安神静心的佳品。以屏风为界,劈出了十中之三的地方,摆着一张由三首鸟鱼骨演化的宽大案几。然后便是偏殿、书房、侧居三处……
    然而西辞却看不下去了,这简直是把自己的摆月殿搬来了,半点不同都寻不出。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半晌,她反应过来。摆月殿,原也不是自己一人的,北顾出嫁前可也是万年居于摆月殿。
    好嘛,竟是如此痴心一片。
    只是想通了此节,西辞便开始彻彻底底地后悔了。
    人家珺林神君为着心中隐秘的爱,造了这高楼白塔,用来缅怀没开花便死去的爱情,定是不愿让人知晓,故而设了那般巧夺天工的机关。原也不是针对自己。
    再说,自己寻殿休息,亦非他之安排。洛河说得明明白白,青丘宫殿任她择选,是自己好巧不巧走了进来。
    还有那玄龟兽的甲壳结着琉璃舍利珠演化的功效,原也只对身上有伤之人才有效。他又不知道自己受了伤,损了元气。话再说回来,自己旧伤姑且不提,光是元气受损这一波原也是自找的,偷窥浮涂珏的是自己,错手伤人逞强救人的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