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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当是知道的,不然不会这般催促吾等找寻那抹气泽。那抹红尘浊气一日不除,殿下你便一日不得安好,君上亦无法彻底静心调伏自己身子。”
    “嗯,姐姐的确是知道的!”相阙看见,相安从广袖中掏出一个琉璃小瓶,推了推凌迦手肘。半晌,凌迦终于在她的灼灼目光中接过,仰头吞了了瓶中之物,面上瞬间恢复了一点血色。
    因着较远的距离,相阙看的不甚清晰。但那气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瓶中所纳,是他姐姐的神泽之血。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他姐姐的血至纯至净,可济世救人。而他的血,却混沌不堪,满是怨念。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反复细看了几遍,开口道:“我一身魔靥,其实并未占得性命。他们……原将我护得这般好!”
    “殿下,我和你还欠他们一个解释。”白姮迎上相阙目光,“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自然。当年霄禹宫九转长廊间,是我亲手隔绝了他们!若不是那一幕,姐姐根本不会落下九重宫门。心死如灯灭!”相阙眼眶微红,顿了顿方才拱手笑道,“今日是你新婚大喜,奈何相阙身无长物,一礼权当相贺!”
    “殿下!”白姮扶住了他,“臣下如何受的起!”
    “你自然受的起。当年穹宇多事,皆是因我所迫!还望正神看在相阙年少任性,多担待!”
    白姮含泪额首,“殿下此礼,白姮受了!”
    “今日花好月圆,是你的良宵。你去休息吧!”
    “臣下告退!”
    白姮走出不远,回头看见那一袭侧影,竟觉得仿若看见一点明光。从此便一直记得,此情此景,母神次子,少主胞弟,相阙殿下负手立在北海海底的一处珊瑚旁,晚风拂过他张扬俊美的面庞,银装箭袖衬得他长身玉立,而他眉宇间隐隐现出一点从未有过的庄雅之色,周身竟开始有浅淡的神泽仙气缭绕开来。
    也在这个夜里,自出生便视性命如草芥的相阙殿下,第一次施手救人。
    彼时,他只是沉溺在对自己姐姐、姐夫的愧疚中,亦感慨造化弄人。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若是找不到那一缕红尘浊气,也可以让凌迦安心调伏的法子。那一刻,他翻掌于上,日月合天剑之日剑在他掌中现出身形。
    日月合天剑双剑相合,乃是启开穹宇之秘钥。大宇双穹内,琼音阁前,有池名唤清潭寒玉池。散了灵力入池中,冰封池面,亦是彻底封印了他。思至此,他隐剑入袖,回望上首的两人。正值凌迦复了精神,与他眸光相接,两人难得会心而笑,最终目光皆落在那个白纱长裙的女子身上。
    他想捡个日子,将当年九转长廊之事同姐姐说明了,便算是无有遗憾,他便也该回去了。如此思虑间,他笑了笑,准备重新入席饮一杯好酒。却听得不远处似有□□之声,仿佛有人受了伤极力忍耐着。
    他箭步而去,方才看清是一个紫衣的女子,气息微弱地躺在贝罗从中。整个人伏在地上,手指欲要抠进土里。胸腔至脖颈处霞光忽明忽暗,俨然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救……救我……”女子伸出手来了,哀求道。
    “你是何人?”相阙本是想也未想便伸了手,却见她周身气泽不似神泽仙气,自己体内那股怨气更是瞬间蔓延开来,整个人竟一阵晕眩,猛然收回了手。
    “我是……魔族隋棠之女,本名虞姜!”
    当年穹宇万年朝贺,隋棠曾对相安有过挡水之恩。
    相阙伸出了手!
    第84章 化魔6
    相阙救了虞姜。自是因为其母当年对相安有恩,然而魔族早已被神族收编,虞姜身上却仍旧是纯正的魔族气息。相阙与她指尖相触的瞬间,便感知了出来。他虽初出穹宇,然心思慎密,那一刻,他掌中灵力聚起,周身护体霞光开启,本能得想要推开她。却也不知为何,九重护体霞光才开出两重,便再也无法开出下一重,他将将才同虞姜分开半寸的指尖刹那间重新连在一起,然后是五指皆触,最终掌心相合。
    那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对面因他灵力吸合骤然起身却仍旧虚弱的女子,他清晰的感知道,他踏入北海召唤他体内怨泽之气的源泉近在咫尺。
    “你……你的气泽……”相阙艰难开口,勉励抵挡,却丝毫不起作用。他只觉体内那一抹怨泽之气彻底扩散开来,而对面女子的气泽源源不断从掌心汇入他体内。
    “我……”虞姜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喷薄而出,被对方吸取,只惊恐道,“放……放开……”只是也不过瞬间之语,她蓦然觉得随着气泽的流失,整个人却愈发清明,缠绵多年的不适正在逐一消散。因着对纯净气泽的向往,她不再挣扎,只顺从得贴上去,希望对方能将融在自己体内那混沌不堪的气泽净化掉。
    相阙初时救她,自是以为可以帮助净化,然而这一刻他已然明白,那气泽,他根本净化不掉。不仅无法净化,还与他体内那股怨泽之气相融相合。
    那一抹红尘浊气!
    他姐姐苦心孤诣布局拦截,翻遍洪莽源都不曾寻到的气泽!
    会让他变成魔魇,生灵涂炭的气泽!
    他回首遥望大殿,那一袭白衣,因着较远的距离,已然看不真切。而他周身,刚刚才蔓延开来的单薄的神泽仙气正在逐一消散,一缕缕黑色雾气蒙上原本已经逐渐纯澈的双眼。
    “姐姐……姐夫……”他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想要呼唤他至亲的人,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并未有多久,相阙便吸尽了虞姜体内的气泽,因着两股至混的气泽相互融合,他体内真气翻涌激荡,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许是相安原本灵力之源的相护,他还留着一分清明,只朝着那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女子伸出了手,无比虚弱道:“带……带我走……”
    命运何其荒唐,不过数柱香的时间,施救与被救之人便颠倒了过来。
    命运何其可笑,他至此一生,唯一动了善念救得一人,却因此沦为魔魇。
    “去、去哪里?”虞姜瘫软在地上,两手撑着往后退。
    “离开……”相阙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大殿内,此时或许是因为真气的涤荡,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轮廓,却还是让他生出了笑意。那个白色轮廓,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存在,是茫茫天地间,他永远的牵挂。
    “离开这里,去哪都行!”他转过头,语言吐出的瞬间,已是带着胁迫和狠厉,“不然,现在我便杀了你!”
    而北海正殿内,宴散人空,只剩得凌迦与相安坐在正座处,其余四海水君、三海守护神分两侧陪侍。七人依次施法,化出水镜前将这几日以搜魂术自查各自海域的情况上呈现给正座之上的两人看。待将七面水镜逐一阅过,相安带着些许落寞之色望向凌迦,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咬着唇口低下了头。凌迦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轻声道:“搜魂之法,九日内皆可出成效,如今不过才去了五日,还可继续探寻。”
    相安额首,再抬头时,眼中以恢复了几分坚韧之色。看着众神,缓缓启口,“前些日子,我下令各位在彼此管辖海域以搜魂术寻那抹红尘浊气,实乃我与君上都已感知,那气泽当在我们七海中。修灵之上,尔等自是比我清楚,气泽万里追踪而半点不得,便是只有一种可能。”
    七人面面相觑,露出不豫之色,终是拂章先开了口,“君后之意,吾等自然明白,当是此股气泽已被炼化,或者入了生人体内,如此掩盖住了气息,让我们寻而不得。但既然君后与君上都感知在七海之内,那我们先行自查吧,今日既在北海,便从北海查起。”
    “罢了!”凌迦眼风扫过殿下七位属臣,抬了抬手,“待九日时辰到,再查不迟!”
    “阿诺!”
    “今日,我乏了,回殿吧!”凌迦止住了相安的话语,只朝着殿下臣子道,“九日后,从北海开始,内围四海,外围三海,依令而查。此乃本君之意,那抹气泽事关整个神族仙界,兹事体大,尔等慎而待之。”
    “臣等领命!”七人俯身跪首,恭送二人离去。
    而白姮和拂章一直送至北海沿岸。
    “今日是你俩新婚之夜,当是该让你们尽享良辰的!”相安目光落在白姮和拂章身上,有些抱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