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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这一刻,回想起来,他依旧觉得心口滚烫。
    他一点一滴收藏着她对他的好。
    相信时光能够带走一切。
    譬如,入秋枣熟。
    她虽然依旧要他做枣泥米糕,却也不再要他吃。只是一人静静地看着,然后将它们捧上床榻,放在骨灰旁。
    只是每逢这时,她便又沉默下去,白天黑夜地抱着那个罐子躺着。
    索性时间不长,每年也就那么两三日。
    萧晏只当她怀念阿照,便也不敢去打扰她。
    只坐院子中,隔着门窗陪她。
    石桌上,亦放着一盘枣泥米糕。
    他虽不能多用,但尝两口总也不要紧。
    他含在口中,慢慢咀嚼。
    想着她们母女,当年便是以此果腹。
    不是的,当是连这样的东西都没有。
    这般想来,握在指尖的糕点破碎,他的手抖得厉害。
    *
    建安八年,小叶子十三岁,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萧晏没有急着给她定亲。
    天子的女儿不愁嫁。
    他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通知六局准备婚服。
    需要尺寸的地方尚且留着,先制配饰。
    盖头,罗带,披帛,他让他们把这些材料通通送来自己的寝殿,由司制指点着,一针一线地缝制。
    整整九个月,终于缝制好。
    他将这些放在箱笼里,想着等她定了亲,量了尺寸剩下的再慢慢做。
    没等到女儿的亲事,先等来了自己的。
    十月里,交战多年的回纥,降书遥递。为表诚意,回纥长公主亲来上贡。
    说是上贡,亦在和亲,贡的是她自己。
    宫宴上,外邦公主轻纱遮面,肚脐嵌珠,腰间环佩叮当响,足腕间璎珞如翡翠。
    一双精描细绘的碧玉眼,如丝又如魅。
    御座上的君主自是觥筹交错的高手,亦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段。纵是这一刻入了十丈红尘,接了舞姬公主的眸光,化作一股可以左拥右抱地姿态。
    然笑不迎眸,眸不聚光。近臣都能看懂,这是下一瞬便要冠冕堂皇赐给臣下了。
    但十三岁的少女还不曾见识过,即便再聪慧,她的情感喷薄亦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
    她的眼前,又开始浮现母亲的影子。
    衣衫褴褛,尸骨不全。
    她呼吸开始急促,拢在袖中手发出骨节咯吱的声响。
    一舞毕,外邦公主盈盈上拜,捧夜光杯置葡萄酒于君上。
    青年君主尚未来得及接过,便闻得左侧声音响起。
    “陛下近来不宜饮酒,这杯便由本殿待饮。”话语落下,贴身的姑姑已经上前接来。
    那公主有些恼怒转身,瞥她一眼。
    小叶子掩袖饮下,笑道,“且上前来,与本殿看看模样。”
    公主隐怒上前。
    豆蔻之年的少女,对着双十年华的女子,不仅无惧,反而愈发盛气凌人。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撩过对方面庞,勾下她面纱,又回去抚她眉眼。
    不由道,“这双眼睛倒是不错。”
    “只是本殿幼时,遇见一人,堪称绝色。后来再见所谓佳人,便都成了烟尘。”她顿了顿,挑起面前人下颌,蔑视道,“公主三分姿色,与之相比,便是足下破泥。”
    “你——”外邦女子被她箍的不得动弹。
    “殿下,我说的可对?”小叶子丝毫没有理会她,只侧首问正座的人。
    “对。”萧晏连想都未想,应道。
    “你们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小叶子笑,手中发力,一手持了案上玉箸,直往她双目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