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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书说到,语迟因吃醉了酒,再加上那狂浪蝶管雷实在太过,便把他打了一顿。打完了人,她便兀自回了客栈,却第二日醒来才知自己闯祸。只得硬着头皮带着金枝、玉蝉往家赶。

    本期许着这花老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个千金小姐还要自重,想是不该知道的。却不想,刚一回家,就听报喜家的来请:“二爷,老爷、夫人来请。”语迟心里咯噔一下,却不能不去,只得对玉蝉道:“我去去就来。”玉蝉不知来龙去脉,只答应一声。

    夫人房内,那花氏夫妇端坐堂上,旁边仆妇一句多余的话儿也不敢说,静得叫人害怕。只听报喜家的轻声道:“夫人,爷来了。”语迟小心挪进去,见了爹,更是和避猫鼠一般:“见过夫人,老爷。”

    花老爷怒而拍桌跳起来道:“胡闹!还有脸回来!还不跪下!”语迟连忙跪下,不敢多言。花老爷不常发怒,但每每发怒,不是挨打就是要抄书,反倒是花玉延性子沉稳,挨打少一些。语迟自小就是个混世魔王,经常领教老爷的脾气。如今大气儿也不敢出,只敢垂首视胸。花夫人道:“迟儿,你为何把个管家的大少爷打成那副模样?”语迟道:“他..他欺人太甚,轻薄人。”花老爷气得骂道:“你可知他妹妹才封了昭容?眼下得宠,势头不亚杨妃。你倒是好了,把那杨国忠给打了个半死!你真真是不让这个家消停一刻儿。”

    说罢,就呼那小厮:“还不拿板凳和牛筋绳来!”语迟一惊,唬得脸色发白:“爹,我不敢了。”花老爷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看小厮把东西拿来,却不敢动作,气得亲自上手,把语迟五花大绑在那板凳上。因这绳子是牛筋做的,绑的不是一般的紧,勒得语迟个习武之人也疼得“诶哟”直叫。花老爷又拿板子来,不等语迟求情,照着她腰上就狠狠一板子,打得个语迟皮开肉绽,冷汗倒流,口中大呼:“爹爹饶命!”

    流彩、妙彩二人不忍去看,直低头给夫人捶背。花夫人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该打,你莫叫了。再叫,便让你爹打重些。”语迟已经是青筋暴露,一双玉手要把那凳子掰成两半。凭什么,哥哥哪怕逃了婚,也没人说过要如何惩罚他;凭什么,人人都赞哥哥儒雅稳重,哪怕他诗文不如自己,自己只是略微调皮一些,就要吃这板子炖肉?语迟不死心,哭道:“是那管雷轻薄玉蝉姐姐,还要与我龙阳之交。我不忿,才打了他。”花夫人却道:“让你替你哥哥成亲,没让你真个儿动情。谁让你去充霸王?更是活该!”花老爷嘴笨,手上力气却不停,又打了语迟两板子,她那裤子上都渗出血来。幸好她还是个“混世魔王”,若是真个儿换了其他的大家公子,亦或是小姐,早就疼死过去不知几次。语迟指甲都嵌入那板凳之中,梗着脖子道:“让我娶亲也是你们说的,眼下我认真与她过日子,又何苦磨我!试问谁能忍他人辱你妻子?找替死鬼儿倒是寻着我了,眼下又拿我撒气!管雷调戏人家妻子在先,告到玉皇大帝那里去,也是咱家占理儿。”

    花夫人脸上喜怒不定,拔下簪子,对那妙彩道:“去扎她的嘴。小丫头片子,年岁大了,竟敢忤逆起来。”妙彩不敢,呆呆站着,语迟又道:“明明是娘说不过我,就急着要我屈服。”花老爷又是一板子,正打在她大腿上,又是一处新血印子。花夫人冷脸道:“早知道你是个这般的姐儿,当初你刚生出来,早该把你扔掉给你哥哥冲喜,不定现在你哥哥就身子好多了,人也乖多了哩。”又对妙彩道:“你若不去,下来了便打你三十板子!”妙彩唬得颤颤巍巍,上前道:“爷,对不住。”说罢,死死捏着语迟脸蛋,扎得她满脸流血,语迟疼得几近昏死。

    原来,不论她如何努力,不论她文采武略如何出众,只因着哥哥是男儿,便是爹娘珍视的理由。只因语迟是女儿身,故顶缸的时候使唤她,讨好她,一到没了用武之地,便又成低哥哥一等的人了。语迟又想起花氏夫妇二人求她娶玉蝉的时候,那般声泪俱下,如今想来,才知道原是苦肉计。语迟似是着魔,哈哈大笑,尔而昏死过去。花老爷还想打,报喜家的壮着胆子上来道:“老爷,我也算是哥儿的乳母。她虽顽劣,却是老爷夫人的骨血,把她打死了去,哪里值得!”花老爷这才放下板子,捂着心口,好似受伤之人是他一般。

    看老爷消气儿,才有两个力壮的婆子扛着语迟回房歇息,又吩咐小厮去找了郎中来看。不提。

    金枝正在屋中抚琴,却听丫鬟雪萍来报:“小姐,表少爷被打了。您快去看看罢。”金枝一愣,忙梳洗一番,朝着语迟屋中来了。看她趴在床上,奄奄一息,满身大汗,也不管她下身未着寸衣,便进去哭道:“二姐姐。”语迟听有人哭,以为是玉蝉来了,忙睁眼,却见是金枝,心中略有失望,却道:“不碍事。”金枝叹息,自拭去眼泪,她身材如弱柳扶风,虽也淘气,却经不住哭,这一哭,又咳嗽起来:“二姐姐,姑父何故打你?”语迟力竭,只把头摇一摇:“没甚么。你身子弱,早些回去歇着,别被我过了血腥气。”金枝恨她不争气,道:“二姐姐如今以男人身份过活儿,又有个功名。想大哥哥不在家中,二姐姐便也可顶门立户。还需多读圣贤书,少惹麻烦事才是。姑父打你,想也是为了你好。”语迟心中本就烦闷,听她说教,这可爱的人儿也变得不可爱起来,便敷衍几句,推说身上难受,兼老妈子说语迟眼下不雅,不便叫金枝一个没出阁的小姐看着,就叫金枝出去了。

    却说玉蝉看语迟久久不来,也没打发人来说一声。便打发吟香去问。吟香还未出门,就见一粉衣小丫鬟跑来,正是二人拜堂时候跟着伺候的婢女,如今十三岁,名唤月林。这月林一见吟香,就不住哭道:“姐姐,快让二奶奶去看看爷吧,爷快被打死了。”吟香一惊,赶紧去唤玉蝉出来。听说语迟被打,不问甚么缘故,连衣裳也来不及换,玉蝉便急急往她房中赶去。

    才到院中,两个老妈妈在那吩咐小丫头浣洗语迟染血衣物。玉蝉一看,欲语泪却先流:“妈妈,这是怎么了?”老妈妈忙道:“二爷没事,二奶奶可别进去。二爷现在身上不雅,不便叫人看见。”吟香皱眉道:“妈妈什么话儿?我们二奶奶与二爷乃是天造地设的夫妻,还有什么不雅不能见?不能叫外人看见,还叫我们内人看不得么?”那老妈妈无奈,想语迟趴在床上,想也泄露不了女儿身,遂也放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