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街上，都城的上元夜正在周离眼前徐徐展开。火树银花映照着琳琅满目的奇巧商货，笙歌燕舞吸引着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她在人群中慢慢前行，千门如昼的流光溢彩，结伴而行的喜笑颜开，这是周离没有见过的璀璨。

    这璀璨落在周离眼里，只让她觉得更加孤独，这份热闹和喜乐都与她无关。她早就不喜热闹，今夜出门也不是为了这个，随便扫了几眼，径直走自己的路。

    今夜毕竟不同往日，车马难行，人潮拥挤。周离依然一身男装，白带束发踽踽独行，外人看来只觉得是位清风明月的公子，偶有女子会转头瞟她几眼，然后嬉笑着与同伴暗暗低语。

    周离懒得回应别人的眼神，但她没走几步就停住了。照月楼下，一群人围在那里有说有笑，周离站上了沿街店铺的台阶，才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酒肆摆出来招揽客人的招数，寻常的唱诗对句罢了，上元夜司空见惯的事。照月楼毕竟有它的名气在，玩的花样也不一样。上句都是酒楼的客人出，外面的人都可以来对下句，只要能让客人满意，货架上的东西也可以随便拿。

    挂在架子上的假面很快吸引了周离，一路过来看到不少人假面遮脸。她正需要这东西，何况那副猫头假面白里嵌蓝，精致又可爱，很合她心意。为了那货架上的东西，她站在台阶上看了会儿热闹。

    出局者是位蒋老夫人，她身份非比寻常，赏物还加了照月楼的一桌酒菜，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位小姐，您的对句蒋老夫人不太满意，不妨等等其他客人的上句？”照月楼的管事正对着一个女子说完，冲着人群吆喝：“还有哪位公子小姐愿意一试的，尽管对句。”

    周离抬眼望过去，那女子正是钱瑶，满脸不甘认输的劲儿，站在人群里。货架前的桌上写着上句——酒事罢，心事休，游冶元夕可忘忧。好几条对句填上去，都不能让出句者满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从人群里挤过去，周离碰了碰钱瑶的肩膀，附耳悄声说了几句话。钱瑶惊喜的走到前面去，带着洗雪前耻的得意，“刘管事，我要重新出一个对句。”管事还没有回话，人群里立刻有声音传来。

    “这怎么行啊？”

    “就是就是，一个人出两句别人还玩不玩了？”

    “还相府千金呢······”

    钱瑶当然听到了，解决这群人还不容易，“我这对句要是能让出句者满意，照月楼的那桌酒菜，就当我送给各位了。”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甚至有人暗暗为她鼓劲儿。管事是个见风使舵的，将一张红纸摊开在桌上，请钱瑶去写对句。

    她一动笔，围观的人照着她的的笔锋，将对句念了出来，“灯如昼······夜如旧······火树银花不消愁”。

    管事已将对句拿了进去，钱瑶回身看着这群围观的人，难得听到有人夸她文采。她抬起头，有种扬眉吐气的惬意。

    不消片刻，那管事便回来了，客人对钱瑶的对句很满意。但人群中又有人走到了桌前，周离看着背影有些熟悉。只见那人对管事说道：“本公子觉得，这对句愁思过重，不适合上元夜这样的良辰美景。”

    周离已经知道谁在坏她好事了，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也没发现季二的身影，那人显然也是藏在暗处，因为站在前面的是王保。热热闹闹的元夕夜，像她一样心有愁绪的人不多，但没想到是被季二戳破的。

    “小公子可以等等下位客人的出句。”管事堆着笑说道，人群已经开始议论了，他生怕这人是来搅局的，抬手朝钱瑶晃了晃，“这位小姐出的对句客人已经首肯，彩头也归她所有了。”

    “照月楼的酒菜我也可以送给在场的诸位。”王保根本不看钱瑶憋着气的脸，“至于这对句嘛，管事不妨也让客人看看，就当是我与这位姑娘切磋了。”

    抢对本也并不罕见，围观者很快嚷嚷起来，替管事做出了决定。他拿来新的红纸，王保一字一字写了下来——望千门，笑千面，得此良辰须尽欢。

    周离轻叹口气，准备离开了，她觉得再对下去自己可能在扫别人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