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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看见了沈鹮腰间被她袖摆遮住的,不太起眼又不可忽略的魏家双鹤云腾腰牌,腰牌边角的印记,果然是个紫袍。

    沈鹮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也朝腰间看去。

    这双鹤云腾腰牌是魏千屿从郎擎的身上拽下来的,郎擎是个紫袍御师,想来便是这个腰牌让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手。

    隆京的权贵众多,敢白日杀人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那少女身后还有几名御师,沈鹮不好在尚未参加朝天会前得罪人,可见死不救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眼下对峙分外尴尬,她是装作没看见好,还是将那断了腿还有一口气的男人救下,丢到上官家的大门前好?

    “喂,那女的。”华裳少女晃着团扇,笑眯眯地望向沈鹮,开口道:“你的契妖卖多少钱?”

    沈鹮微怔,霎时皱起眉头,只觉得被人侮辱了。

    诚然这世上有买卖妖的地方,可这等行径在沈鹮看来本就有违人道,何况这少女对她态度轻浮,更是令人不爽。

    见沈鹮沉默,少女还以为她怕自己出不起钱,便道:“随便你说个价,我上官家没有给不起的。”

    搬出氏族名号,若是一般识趣的御师便不敢与她作对,乖乖交出契妖就好。

    少女从前一直都是如此行事,从未被人拒绝过,故而胸有成竹,只等着那俊俏的男子成为自己的契妖。

    沈鹮的手握紧成拳,深吸一口气道:“上官家的小姐,都是这般猖狂的吗?”

    “怎么?你还认得其他上官家的小姐?”少女问完,朱袍御师在她耳边提了个魏字,她顿时收敛了高傲的笑,转而看向沈鹮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你就是那没用的女人半夜抓住的千屿哥哥的姘头?”

    这话,忒难听了些。

    沈鹮深吸一口气:“姘头?世家小姐的嘴里没有好话了吗?且不说我与魏公子没什么关系,便是有关系,又与你何干?”

    少女哼了声:“难怪看上去这般惹人讨厌,既如此,我也不必与你客气。我看上了你的契妖,乖乖将他交给我,本小姐还可以让你在隆京待到大朝会结束,否则今日你别想能入城。”

    “好大的口气,你当如何拦我?”沈鹮笑问。

    少女道:“我会在这儿杀了你。”

    她充满威胁的语调,在话音落下之际便如被人掐住了喉咙,漂亮的姑娘双足离地,双手挣扎着抓住脖子上无形的一股力,精致华美的衣裳在她双腿的踢蹬下迅速凌乱,金丝披帛被风吹入了血泊中,而她满头金钗都晃了下来。

    “小姐!”朱袍御师见状,连忙唤出自己的契妖,他身后的几名御师也都纷纷拔出腰间的剑,却偏偏在此刻没有一只妖出现。

    除了站在沈鹮身边穿着苍白寒兰衣裳的男子。

    霍引长着菩萨般的相貌,他的眉宇间没有妖的戾气,对人虽冷淡,可与沈鹮从来温和,虽不怎说话,笑的时候却很多。此刻那双漂亮的眼中倒映着崩溃的少女与无措的御师,冷得仿佛一面镜,照看众人生死,而他毫不在意。

    “便是魏家的御师,也不可随意杀人!”朱袍御师捏紧腰牌,咬牙切齿:“这位可是六大氏族之一上官家的嫡女上官茹,你若真杀了她,难道还想活着离开隆京不成?”

    “威胁?我被你们上官家的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次,难道还能有二回?”沈鹮撇嘴道:“第一次在福卫楼,那里是隆京城内,人多眼杂,我不好动手,假意屈服也是想看你们能使出什么花招来。今日可在中融山,这里鸟都不见一只,你都敢在这儿杀人,我为何不敢?”

    沈鹮想起了白容,便学着白容的阴鸷狠厉道:“届时杀了你们几个,放出那只虎妖,就说你们纵容契妖杀人,结果控制不住妖力反却被虎妖反噬,结果恶人自有恶报,都不用青云寺的人出手,大理寺随便来个衙差就能结案了。”

    眼看着上官茹的手脚已在抽搐,人都快没有意识了,那朱袍御师才朝沈鹮拱手,深深鞠躬敬礼道:“是在下等人不是,还请高人高抬贵手,放上官小姐一条生路。小姐骄纵,却罪不至死,况且我等与魏家将要结亲,与高人更是无冤无仇,犯不着在此冲突不是?”

    “早这般好说话不就行了?”沈鹮瞥了一眼晕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心想既然眼前女子也是上官家的小姐,那想来杀人之事便是他们上官家的家内事,纵是大理寺的人来了也没用。

    奴仆便是如此,不论人或妖,与氏族签定死契,只要错了一样,便有理由随便打杀,旁人根本无从去管。

    眼看着上官茹真的要死了,沈鹮才扯了一下霍引的袖子道:“放了她吧。”

    霍引有些急,他看向沈鹮摇头:“她要,杀你。”

    沈鹮笑了一下,道:“她又杀不死我。”

    霍引抿嘴:“那也不行。”

    他不会让任何能伤害沈鹮的人留在世上,杀人之语,是方才那名女子亲口说出来的,他没冤枉此人。

    沈鹮见上官茹已经口吐白沫,双眼直翻,气也顺了,再唏嘘上官家的仆人生死也与她无关,便挽上霍引的胳膊道:“可是我有点饿,我们去找东西吃可好?”

    霍引陷入了纠结,显然不知在杀威胁沈鹮生死的人与照顾沈鹮肚子之间该如何选择,他眉头轻锁,一会儿看沈鹮的肚子,一会儿看那脸色发青五官狰狞的上官茹,原地踏了几步脚。

    “做人相公,最重要的是什么?”沈鹮问他,故作娇嗔。

    霍引闻言,微微垂眸,那边上官茹如一个废弃的沙包,砰地一声就被摔在了地上。

    几名御师连忙过去扶住她,往她嘴里喂丹药,帮她顺下这一口气,免得人还陷入挣扎中这口气没咽下,反而把自己憋死了。

    霍引如孩童背书,乖巧道:“做相公的,要听夫人话,对夫人好。”

    “相公真棒!”沈鹮如哄小孩儿,朝他竖起大拇指,看也不看上官茹一眼,牵过他的手道:“那相公替我找果子吃吧?每次相公找来的果子,总是最甜水最多的!”

    霍引得了夸奖,颇为高兴:“嗯,我给夫人找。”

    遇见上官茹本就是上中融山找传承结界的一个插曲,不在沈鹮的预料之中,但上官家前两日才特地奉上真金白银当着福卫楼众人的面向她赔礼道歉,没道理短时间内还敢来找她的茬,故而沈鹮并不将上官茹之事放在心上。

    上官家如今被大理寺青云寺两寺寺丞同时调查,焦头烂额之下,不敢来找她麻烦的。

    只可惜多日下来沈鹮没找到沈清芜说的传承结界。

    上官茹一事,后来果然如沈鹮预料的不了了之,也没有上官家的人来福卫楼寻她。而邹大人死在旖屏楼后方一案,也在短短二十日内了结了。

    小厮提起此事,只觉得荒唐,但两寺大人皆如此说,众人也就当这世间有这么巧合污秽的事了。

    沈鹮看着隆京街道上越来越多御师与契妖,吃了一口冰酪问:“邹大人怎么死的?”

    小厮抿嘴,叹了口气:“被冰给扎死的!说是邹大人那夜从宫里出来后便去了一梦州见相好了,一梦州中的大多是妖,他喜欢的那个是从东孚来的鲛人,会下雪结冰,拿手的便是冰火两重天,能叫男人□□……”

    沈鹮瞥了一眼勺中冰酪,也不知要不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