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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霍律的副手杨平来报,道是暗子无意间在一家当铺中发现了贺兰泽的那件狐皮大氅。

    “问清楚来路没?”贺兰泽摩挲着手炉。

    “回主上,店家说是一位妇人今早典当的,开价三十金,结果被硬压成五金便成交了。看样子很是着急。”

    “五金!哪家当铺这么黑?”薛灵枢端着药膳进来,闻这话简直匪夷所思,“那是一张完整的玄狐皮,光料子就奔五十金去了。”

    “是鼎茂记。”杨平回道。

    “妇人眼力不错,典当折半三十金,连行情都懂。”薛灵枢回神,将药膳推给贺兰泽,压声道,“我就说你那日少穿了件衣裳回来,原是给她了……”

    “不是,不至于,一件衣裳当就当了,怎么还生汗了?”薛灵枢抓过贺兰泽手腕搭脉,被他冷眼抽了回去。

    “孤无碍。”贺兰泽压了压气息,接过药膳,半晌道,“传令霍律,把人都召回来。”

    杨平领命离开。

    “怎又不找了?”薛灵枢摇开扇子坐下,还是不放心,只重新搭上他脉搏。

    脉搏有力,节奏不整,乃脉洪之象。

    是气怒强抑的生理反应。

    贺兰泽持着汤匙不说话,转头看窗外天际。

    “问你话呢,这忧心一夜未眠,如何说不找便不找了?”

    “念了这么些年,又让你碰上了,也是缘分。”

    “不若……主上同在下讲讲,您当年在长安的那段韵事,也好让在下见识见识夫人风采!”

    “不说便罢。不过还是再找找吧,方才杨平不是说,当急着用银子,要是银钱不够呢……”

    “五金还不够?能是多大的病多厉害的伤!孤去寻她作甚,她本事大得很,衣裳说当就当!也对,一件衣裳罢了,哪有她女儿重要!”

    贺兰泽已经砸了药膳,这回又一脚踢翻案几,羊角灯滚落,包袱散开。

    “抱歉!”贺兰泽合了合眼,缓声道,“劳你再熬一盏吧。”

    “总算迫你呕出来了。气抑胸中,易伤肺腑。”薛灵枢拍过他肩头,返身出去给他熬药。

    合门的一瞬,他看见那个从来矜贵温雅的天之骄子定定望向地面,须臾俯身将包袱和灯盏都拣了起来。

    衣衫染上一点细小的尘埃,他拂去,又叠好。

    然后又低头把那盏脱了线的羊角灯,认真修补。

    薛灵枢在偏殿熬药,折扇轻摇,文火灿灿。

    他突然便想起方才入殿时贺兰泽额角的薄汗,无声笑了笑。

    *

    已是傍晚时分,谢琼琚从荣氏医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布袋,里面是她凑的九金七贯钱。

    五金是典当了衣服得来的。

    四金是她卖出头面的酬金。

    万掌柜很好,帮她快马通知了进货的王掌柜,王氏亦爽快地答应了提前支取。两人还各自借了她一贯钱。

    郭玉又帮她向上工的姐妹们集满了一贯,加上李洋昨日卖猎物的银钱和她提前支取的工钱,凑出了这么多银子。

    九金七贯其实是一笔很大的银钱了。

    如今时下,五贯钱足够一个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费。

    如此算,九金七贯能花近二十年。

    可是荣大夫说,远远不够。

    皑皑失明,是脑中积了血块,压迫视线。血块尚且可消,但需要一味名唤乳香丹参的药。

    乳香丹参活血化瘀。

    六齿秦艽花接骨续筋。

    乌色曼陀罗止痛麻沸。

    这三味药都是极珍稀的中草药,后两者更是有价无市,数十年难得一株。

    相比之下,乳香丹参量产稍多些,然一株最便宜也要三十金打底,这还是前两年的价格。

    荣大夫认识的另一处医馆中有这么一株,好生保存至今,价值已然成倍翻涨。

    晌午谢琼琚发现皑皑异样后,急忙送来检查。他探出此病,十分尽心帮她。那处得荣大夫牵线,也给了公道的价格,四十金。

    谢琼琚知道药材金贵,匆忙典当衣物筹银子,从未想到竟会如此高价。

    九金多钱,显然杯水车薪。

    暮色降临,长街开始宵禁,铺子一家家合门落锁。谢琼琚捧着草药银钱,无声又无力地走在街道上。

    她本就有些发热,昨夜又淋了一场雨,前头皑皑的事堵着,她感受不到。这会尤似一场回合战停下休憩,她便回神惊觉身上一阵阵发寒,喉咙辛辣干燥,连呼吸都是痛的。

    “阿雪!阿雪!”一个男子从对面奔过来,“总算找到你了。”

    “阿洋。”谢琼琚撑起精神,“可是皑皑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