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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跟做错了事的小猫一惯垂头丧气颈背压抑挨在角落边,不下被那主人揪拿将鼻子按凑闯祸之地,那小猫自是尖声嘶吼,四肢乱蹬往后的退,只想退开这个它闯祸的地方,然而主人铁面无情,誓不罢休。

    而她必是这么一只,当着主人的面滋事闯祸,是没把他放在眼里还是以往的毒打皆不长记性。

    扶摇水榭那栋青竹浮密的庭院,寒影正步入书房,瞅得一抹闲体静坐的身影,她离得一定方寸,在那书案前屈膝一跪。

    而她亦深陷忧思内耗中,倦紧手指掐入手心,又瞟见他手里正摆弄着一条银白细锁,泛着冷邃幽寒的光泽。

    只他着手要做的事,任她怎样都是左右不了的,她这条身子骨亦不由自主的恶寒阵阵。

    心灵躯体、意志,全被掌控,如同魂魄里穿入好几重枷锁,再往那骨骼里钉入魔杵金锥,沿着脊柱缝制一副人形皮囊,而那一头的魔鬼只稍微撩动指间缠覆的诡异之丝,她就该张嘴冲他笑了。

    “知道苏墨兰为何留她一命吗?”萧汨长身已立她身前,而在那手指间绕转的细锁竟是那尾通体银白的耳蛇百炼。

    “请主子明示?”

    她垂目暗思,显而易见昨夜的彩月坊里头,他根本就是看穿了她,所以这猎手一直在暗中啮齿,守株待兔的从她手里劫走了姜芄芄。

    “你在想,我是怎么认出得你吗?”见她一副若有所思心神不宁,他亦是狡黠微讽的语气。

    “主子明察秋毫,哪怕只用一眼看穿了属下的乔装,也无可厚非!”她谨慎作声,那件黑色夜行衣只将她裹得娇小玲珑。

    他眉宇一挑,一手抚在她面颊,浮笑道,“非用眼睛,即使你容貌大改,我亦能够察觉你的气息。跟我这么久,你的身子我深谙通晓,你喂养过百炼,它能认出你的气味,给我跫音回响。”

    “是…是吗,那我方才蹀步于院中,你也能察觉是我吗?”她亦是眨眸咂舌,只见他的指间绕转着。

    那指覆摩起她的下颚线,当对她颔首道,“而我也知晓俯首帖耳,摇尾乞怜非你志也。”

    实她此刻心系姜芄芄安危,眼前的人当比苏墨兰难对付,又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是存好心的来帮那个孩子,所以一定是阴谋诡计了。

    她抬头对上睥睨临下的那双狭长眸子,她想着死就死吧,等待她的无非就是训诫挨打,那就索性问道,“你会怎么处置那小孩!送还给苏墨兰吗?”

    “她身负矿山图,似乎是萧泫不久之前丢失的,此番他正不惜一切极力寻回。”

    “所以你也想得到那张图吗?”她愁心认为。

    他冷笑,“私自开矿冶炼锻造兵器等同于谋反,那近乎是萧泫的底限,没有矿山他形同废人,这些年他打理诡山兵器场的事务,为萧远任用器重,不过是借了那双手替他抹灰。”

    “就等同你在星宿阁一样吗,他借你的手剔除这个他一手创立的暗人组织。”往日情境如鲠在喉,一步错步步错,她早已没有回头的路。

    “我们的父皇真是良苦用心,当是为之后上位之人铺路通阙,剔除潜在的不定性,他甚至扶立另一个傀儡,好将那一个伏藏。”指尖摩在她细细鼻尖,心中怨气渗出,阴气森森的叹息。

    “你说的是萧泙吗?”寒影不由疑声。

    “杜银月守护的人是谁?”他转手立于她背后,只见她僵而耸落的肩,以及弯曲在地的一双腿。

    寒影亦不由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是萧泙,他不学无术,心无大志,拿什么匡扶江山社稷,皇帝又不是傻子。”

    “偏偏就是如此一人,得到了萧远唯一的偏爱,譬如我们这一些兄弟般的手足,失去价值之后可要翦除,切不该留其羽翼成为隐患。”他笑道,一手搁在她肩头,一手拔下她那固定了团子发髻的小木簪,青丝散落,抄了一把抚在指间摩挲着。

    寒影的思绪一下转了过来,原来他让她接近萧泙,朝暮之间看似放任自流,却无疑埋了一根暗刺。包括让她委身杜银月与之产生羁绊,原来也是这重目的之中。

    想那夺嫡之路犹如野兽纷争,她的结局必是死无葬身之地。光是眼前这一头,就令她心碎胆裂,她能活到现在,全赖要取的这一点价值。

    物尽其用,他真是发挥到了极致。

    不下寒影已看破往后的处境只会日趋不堪,原来是她高估了自己,真相已从他口中道出,她就是一颗棋子,皮囊之下的行尸走肉而已。

    也罢,她还能妄想是什么呢,笼中鸟阶下囚抑或贱婢奴隶。

    她觉得人生此等虚无,很想大喊痛哭,然却回眸一笑,嘴角翘起一抹妖冶的狐媚笑意,“主子深谋远虑,属下定当竭力以赴。”

    “你可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吗?”

    “主子会把姜芄芄交给一个妥帖值得信赖的人,以此促成事物流转通顺,换句话说你想庆王没有余地。”

    他环臂在她颈子,将她背靠在他的衣袍间,幽幽道,“你想救那个孩子吗?”

    “主子要我怎么做!”

    “在这之前,我想审视一番,他对你的着迷究竟达到何种程度!”

    “主子,当是何意呢?”她遽而慌神,预感到那腹诽诡计又该落到她头上。

    “这条链子亦是为你打造!”只那金灿灿夺目的锁链正从他指间垂落,荡于她面颊前。

    另一只手掌已掩入她夜行衣的交领衣襟,往下抚去亦是柔中带坚,圆弧适手,触感使他神色舒展,她则不由蜷身,他的手很冰冷,因月葵临近她异常的胸闷胀痛。

    他的手臂勾缠住她的颈子,在她耳畔吐纳暧昧的气息,“影子,在我面前,与他做一回。”

    若是以往她诧异是不是听岔了,或愕然他这般丧心病狂,可是当下却无比醒神,他比谁都冷静沉着,此亦攻心之计,将她用作试探杜银月的工具罢了。

    “是,属下遵命!”而她只能低头认命,他想践踏就践踏吧,反正能陪他的日子也不会很多了。

    一样是出卖自己,总要好过鞭挞炮烙,喂入骨疼难禁的毒药,或者挨那毒掌撕咬。

    想来她是觉悟得太晚,他们嗜好驯服,如蛇般疯狂往暗地里钻,那就将这跪叩了很久麻木的腿脚、躯壳乃至灵魂高抬呈送。

    …

    门前的侍女不时左右张望,进退不得,目光慌乱畏畏缩缩,手间搅着帕子面色难掩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