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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回宫以来,炩皇贵妃一反平素与皇后针锋相对的姿态,恭俭谦良敛风头敛得紧,一时让人摸不清其意图。后宫表面上倒是难得的一片风平浪静,只是底下暗藏汹涌。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虚明见纤毫,羽虫亦飞扬。

    天气渐渐炎热,卫嬿婉正在永寿宫庭院里,屏退了伺候的人乘凉。院内点起了温暖的橘黄色宫灯,角落里虫鸣乍起。刚入夜的天,宫墙边的霞光尚未褪去微微发亮,目之所及都被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进忠沐浴更衣完就伏在她的膝上打盹,像极了她之前豢养的那只黑毛小兔。她轻轻拧了拧他的耳朵道:“起来睡,地上凉,小心着了寒可没人管你。”听着这话他倒乖觉,顺着劲儿就上了榻揽着她。

    轻摇罗扇,鼻尖传来他身上的一阵皂荚清香,“你用的什么?怪好闻的”,她扭了头亲了下他的脸颊,伸手抚着他的背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便宜花草加了些薄荷叶子去暑罢了。”

    “是么,比起脂粉香倒格外清新宜人。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话一出口她便知失言,垂下眼帘暗自懊悔。从前,他们何尝有过从前;何况宦官为了掩盖身上的气味,惯是厚扑香粉的。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依旧还是笑吟吟地把人圈在怀里,“以后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奴才就是了。”见她还是一脸歉疚神色,不动声色换了个话口:“从前炩主儿最喜流萤,这些日子天气热,它们也快出来了,奴才着人寻些来给主儿瞧瞧?”

    嬿婉不禁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为了给皇上看的。那萤火虫小时候在乡下不知见了多少,没什么稀罕。只是——啊”,她恶作剧地挑起他的下巴,“公公怎么不直说是想和我一起赏呢?”

    心事被戳穿,进忠的耳朵又泛红了,嘴巴却习惯性地叭叭:“奴才和主儿有今日已经不敢想,别的奴才不敢奢求。”

    “真的?”

    “假的。”

    “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胳膊环上他的脖子,把人按在榻上逗弄,“堪比戏曲班的台柱子。说到唱戏,我记得公公之前也是会的,不知现下是否有幸,能再听您来上几句?”

    “这嗓子一吊传到外人耳朵里,小命还要不要了。现在可是在永寿宫,不比河道行船,需顾及着——”

    “唱不唱?”

    “……主儿咱进屋唱。只是您也得给奴才唱杜丽娘。好不好?”

    夏夜的晚风起了,浮浮沉沉裹挟着爱侣间的细碎情话流向远方。

    卫嬿婉虽一味躲着懒避着嫌,除了日常料理宫中事物、请皇帝太后安和定期向瑾瑟表忠心之外,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沉浸在温柔乡里,却也没忘了正事儿:私下接见胡芸角。

    永琪必须倒下,而且这次,她绝不会留下把柄给愉妃和皇后。只是胡芸角说的话……若说没有被触动是假的。她从前求爱而不得,被爱却又不自知,自然不明白两情相悦乃至执手相依至死的情意有多令人难以自拔。将心比心,如果现在皇帝要她处死进忠,她哪怕宁愿牺牲一切也是要保下他的。也许,她是否该给她们一条出路?